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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神被消灭了,事已至此醍醐国也无力改变,沉静下来的多宝丸眼神多了一抹坚毅,仿佛片刻间心性上得到了成长,他看向弦英秀树,“阁下先前所说能保住醍醐国的方法,不知是什么?”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周身的气息冷凝了下来。

    “百鬼丸,是上天派来拯救世间的神使,以醍醐国嫡长子继承人的身份降临人世,但醍醐国国主背弃神明,为了一己私欲利用神使在人间的肉身和其他国家的国运作为筹码与鬼神签订契约。

    为了拯救世间,神使不得不消灭鬼神和最大的威胁恶神还以百姓安宁和平的美好生活,而醍醐国国主德不配位自觉羞愧主动退位让贤,神使心系百姓不贪念权势,便谦让醍醐国主次子多宝丸担任醍醐国新国主身份。”

    弦英秀树回眸瞥向怔愣在地的醍醐父子,唇边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就是事情最后的尾声,而我作为此世间最大的恶神,也将死于神使百鬼丸之手,没有魔神干预的世界,往后需要人类靠自己的双手去建造,百鬼丸的弟弟——”

    “多宝丸,我想,醍醐之国交予你来管理,你父亲所期待的繁荣的醍醐国也不再难以实现了。”

    多宝丸精神一振,深深地看向长发男人,心中其实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阿夜,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阿夜猛地睁大了双眼,对上了男人平静望过来的眼眸,莫名懂了他的用意,于是失声道:“难道你真的......”

    不知何时,弦英秀树手上出现了一把匕首,他把刀柄放入百鬼丸沾着血迹的手掌心,自己修长的手也紧紧覆盖上去,持起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百鬼丸双瞳骤然紧缩,低着头呆呆地盯着紧紧放在自己手中的刀柄,一脸茫然,耳边是男人依旧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如今却是令他倍感刺耳。

    “百鬼丸,杀了我。”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百鬼丸猛地想抽回自己手却被男人紧紧禁锢着,“为,为什么......不!”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不是成功夺回身体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了大人?”多罗罗看看弦英秀树又看看百鬼丸,急得满头大汗,甚至试图掰开覆盖在刀柄上的两只手。

    作为恶神的意识,弦英秀树不能确定自己离开后,恶神是否还存在,最为保险的还是让百鬼丸亲手消灭,恶神的核心就在心脏部位,只要刺进去,在他被迫离开之前这个恶神就将不复存在了,往后百鬼丸他们生活的世界也将没有了这些魔神的作乱。

    “百鬼丸,听话。”弦英秀树用另一只手揽住少年的后脑勺,两人的额头紧紧相贴。男人笑着,声音低缓又带着几分安慰,“我终将会离开,彼时的死去不是结束,我还会在无尽的时空中继续前行......百鬼丸,跟多罗罗他们好好活下去。”

    说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力度,包裹着少年的手缓缓把尖锐的匕首刺入自己心脏,温热的血液喷溅在紧紧交缠的两只手上,烫伤了少年此刻彷徨恐慌的内心。

    弦英秀树最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呆住的脸颊,在少年新生眼睛的注视下,就这般身形轰然化作漫天凄美流萤,在虚无中悄然飞散......

    徒留最后一声宛若野兽般的哀嚎在山间回荡......

    第58章 番外一

    大雪落下来的时候, 正巧有一片落在了一只修长苍白、隐约可窥见密布的血管的手心里,冰冰冷冷的雪花,一下子就融化成透明的水珠。

    寒风朔雪,银装素裹。

    雪花如柳絮飞扬, 仿佛一层柔软的羽毛覆盖了整个村庄, 村庄的街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像一条洁白的绒毯, 掩盖了平日里的落后与贫瘠。雪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堆积成厚厚的雪檐,有些积雪超出承载簌簌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隆冬未至,朔雪先临,今年的大雪罕见异常,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没有几人愿意出门的,偶尔走过的一两个也是紧裹棉袄,行色匆匆。

    雪越下越大了。

    男人站在破旧的屋檐下望了望天, 徐徐地呼出一口白气,收回了露在外边的手。

    他微微敛眉, 一边把手搭在披风下端抱着的暖炉子上取暖, 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同为避雪的村民交谈。

    “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貌似今年的大雪提前来了,现在都这么大了,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冷了?”

    “哎,你还别说, 我家粮食还没备好呢, 这雪把去镇上的路封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男人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眸微微闪动, 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百年开放一次的冰山雪莲,其绽放时总会伴随着气候奇异般骤冷, 大雪连下数月直至雪莲闭合。男人此番正是为了采摘雪峰上即将盛开的冰山雪莲而来,作为修复自己身体的一昧不可或缺的药引。

    恰逢一阵寒风闯入鼻腔,凛冽的寒意惹得男人阵阵咳嗽。

    “咳咳......咳......”

    这阵咳嗽轻细而短促,它像是从身体深处传来,带着一丝虚弱,让人不由得想要关心和照顾,这当然也引起了旁边两位村民的注意。

    “这位兄弟,你怎么了,不会是得了风寒吧?”一位村民打量着打扮奇怪的男人,迟疑地开口问道。

    以他们的位置和视角,只能看见站在暗处正侧对着他们的男人,男人很高,全身上下笼罩在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仿佛是黑暗中的流浪者,隐约能从那兜帽里露出的几缕雪白的发丝以及线条流畅的下巴,窥见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与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