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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牧要想以后在唐家站住脚,耍小聪明就不合适。

    秦牧嘟嘟嘴,不以为然:自己凭嘴骗人,那也是本事!

    可娘专门来问,他也不敢这样顶撞,只能道:“是孙如意自愿送给我的。真的!娘不信就问小豆子,让他说是不是孙如意亲手交出来的!”

    当然是孙如意亲手交出来的,而且还是当着唐玉书的面,只是后面的事就是在骗了。

    小豆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承认了秦牧的话。

    他害怕安娘子还会问金簪上那尿是谁撒的,赶紧道:“安娘子,唐……嗯,牧哥儿的表叔要成亲了,是冲喜!”

    表叔?

    唐玉书要成亲冲喜?

    这个消息果然让安春风大吃一惊。

    她撇开金簪的事,忙让秦牧将事情原由说一遍。

    昨天黑豆才说唐玉书跟孙家退婚,怎么才一天时间不到,又要成亲,还是冲喜。

    事发突然,唐家下人都还是蒙的,细节处更不是秦牧这些小孩子能知道的。

    秦牧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只说唐玉书自己也是同意两家安排的。

    说这话时,他脸上满是恼恨,也有些想开了的无可奈何。

    本来他以为孙如意不能嫁给唐玉书,自己的心结也就算解开了。

    可是世事无常,天不遂人愿,老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

    千折百转,像是有人在冥冥之中安排,孙如意终究还是要嫁给唐玉书的。

    既然是冲喜,那就马上要办喜事,安春风问孩子是否要跟自己走,秦牧却没有回答。

    想到孩子看着自己亲爹娶后娘,心不在焉也正常,安春风也就没再多说,让俩孩子先回院里。

    只把黑豆叫来细细吩咐一番,又给他一些东西,然后自己也离开顺安坊走了。

    一来一回,在两个时辰之内,符合请假时间。

    看着安春风的骡车离开顺安坊,一直在附近的金湛看一眼唐家方向,对叶青道:“你刚才可有打听清楚,这是哪位大人的府邸?”

    叶青撇撇嘴:“是钦天监唐品山的宅子,听说他老母亲昨天突然病重,可能安娘子是来探病的!”

    金湛眉头拧成疙瘩:“有探病不用登门的?刚才安娘子只见了俩个小孩子,并没有跟主家见面!”

    他眼力好,能认出是个小男孩带着小厮。

    男孩六七岁,那孩子是谁的?

    只是安春风一直在车里,他不知道见面后的情形。

    从离开唐家,安春风就稳坐在车上,连车帘都没有掀一次就回到梨花巷。

    唐玉书的退婚,成亲,还是冲喜,波波折折她都没有丝毫兴趣,安春风只想到秦牧说这话时那隐忍阴翳的神情。

    孙氏进门后,那孩子该怎么办?

    一个六岁的孩子,看着亲爹跟刚刚还打架吵闹过的“仇人”成亲,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之前一直都认为,破碎的童年会消耗一生去缝补。

    所以,孩子想要留在唐家,自己就随他心愿让他留了,还送小厮陪伴。

    可现在,那孩子明显是钻了牛角尖,执念太深也是一种病。

    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早有定数,执意要取,伤的只是自己。

    安春风以前也是无神论者,可穿越到这大梁朝,她开始相信命运的安排。

    在现代,自己未婚未育,因为顽皮孩子丢命,现在老天是要送一个孩子补偿,还是一个懂事,但被父母伤害的孩子。

    现在唐玉书的成婚,对孩子就是一个考验,希望他能撑过去,能平平安安回到自己身边。

    第99章 唐举人冲喜

    唐玉书的冲喜是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大登科后小登科,状元郎娶新嫁娘,那就是人生最高光时刻。

    一个准进士牺牲自己的婚礼去给濒死老人冲喜,这代价有点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不得不这样选择。

    事还得从唐母逼着唐品山休掉刘氏,被气得一口痰堵住说起来。

    唐母眼看着不行了,但有参片参汤吊着,始终没有断气。

    这半天里,唐品山从城中各个医馆请来的郎中都看过,只说老人家寿元已尽,最迟就是这几天,让唐家早作准备。

    唐品山心里急啊!

    他是官员,一旦父母亡故,就得离职丁忧守孝三年。

    除非皇上亲自下旨“夺情”才能免。

    也就是让皇上亲口说:朝廷离不开你,朕离不开你,自古忠孝难两全,你就不要守孝了,快回朕身边上班吧。

    “夺情”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唐品山身上的,只能在皇上倚仗的重臣才有这荣耀。

    他虽然也是日日在皇上殿前当差,可几天用不上一次,说不定到现在皇上只记个面熟,都记不得名字。

    而且现在年纪已经四十有六,京中官位一个萝卜一个坑。

    一旦守孝三年,钦天监的职位立即就被别人顶替。

    外人眼中官老爷们个个都高贵,可实际上生活中的烦恼也跟农人庶民差不多,房子,车子,票子,孩子,各有各的难处。

    像唐品山这样碌碌无为的普通京城官员,更是一抓一大把。

    上又上不得,离京又舍不得。

    常言道:朝中有人好做官,那就是要有帮手靠山。

    没有门路的人,要么留京寻一个偏冷小差做着,要么就出京谋事。

    无论哪一条路,对四十多岁再就业的中年人都不友好。

    还有唐大郎一旦返京,也要找门路谋差事,到时候父子俩双双失业,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老娘不能死,至少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死,得等大郎谋上新任自己再守孝。

    刘氏也慌了。

    虽然唐品山守孝就要丢职位,那也是迟早的事。

    她想得最多的还是大儿回来可怎么办。

    原本还想着靠唐玉书跟孙家联姻,搭上广安伯府这条线,自己也能风光一下。

    可现在广安伯府是自身难保,唐品山又一门心思要退婚,她也没了主张。

    而且婆母是因为自己被气死的,唐品山看她的眼神冰凉得可怕。

    刘氏不敢想象此事过后,唐品山会怎样做,一定要自己闭门思过,吃素念经。

    她不敢想,也没空想,只能一个人关起门来跪地磕头,希望婆母能熬过这一关,至少再撑小半年。

    秦氏虽然跟唐老夫人不是血亲,可名义上也是晚辈,陪着伺疾还是要的,也无暇管秦牧。

    那天唐玉书到跨院寻要金簪,秦牧说被孙如意带走。

    果然,唐玉书虽然脸色不好,也没有再说什么,秦牧的谎话算是顺利通过。

    唐家正悲哀惶惶时,就在这当口,孙家找上门来了。

    从孙如意哭哭啼啼走,唐家就作好孙家登门的准备。

    无论是讨要说法,还是退婚,都在情理之中。

    可是当脸色阴沉的叔侄俩见到孙如意的“父亲”孙员外时,还是出乎他们的意外。

    胖乎乎的孙员外没有带家丁护院打上门来,而是带着太医,带着名贵药材来了。

    “唐大哥,令堂病重,怎么不给小弟说一声,小弟什么本事没有,也就能帮忙找郎中药品这点能耐。”

    孙员外神情哀哀,说得情真意切,好像病倒的是他的亲娘。

    唐品山有些蒙。

    现在他想要退婚,可又需要太医好药。

    他担心接受孙家之情,退婚二字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孙员外仿佛没有看到唐品山的为难,只是道:“唐大人,令堂病情危急,撇开儿女亲事,你我也都是为人子的人,自当尽力救治。

    如今老母病重受苦,你放着太医不用,只顾为他事瞻前顾后,是将孝道搁在何处?”

    唐品山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这个卖棺材板的商户,怎么有这样一张利嘴。

    以他的说法,若是自己不让太医看诊,那就是不孝了。

    这话他还不能不接,太医已经进门,若是连病人都不让看一眼就走,自己不孝之名就落实了。

    而且,那个太医唐品山也认识,虽然不是太医院最好的郎中,也是经常出入宫门的。

    广安伯府如今正是风头上,依然能请动太医出诊,想来皇上对丽贵人也并无绝情之意。

    想通这一点,唐品山心中明白,广安伯府虽然有点麻烦,但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窘迫无助。

    或者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广安伯府想收拾自己,还是易如反掌。

    唐品山看了旁边唐玉书一眼,见他神情凝重,显然也是想到这点。

    罢了,他唐品山连自己儿孙都操心不过来,现在又怎么会替唐玉书挡刀。

    拒了太医,倒霉的还是自己。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唐品山再无半点反对,只得感谢孙员外:“多谢孙员外的好意!”然后亲自引了太医去唐母病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