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穿过窗帘缝隙,落在乔晏的睫毛上。
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梦,而是昨晚在画室门口转身前的那一瞬——那个亲吻落下时皮肤微热的触感。
可那不是重点。
她坐起身,靠在床头,沉了几秒神,直接打开资料。
屏幕亮起,资料界面保持在之前浏览的位置。
她重新点开那段名为“记录异常”的视频——三年前,实验区F5的那段监控。
灰白色的监控画面缓缓流动,像是被压进水泥墙的记忆。
桓烬浑身是伤,挡在她身前,而她倒在观察舱地板上,全身颤抖,眼神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是她第一次在系统判定之外,做出“主动情绪选择”。
她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身体记得。
视频结束后,弹出一个隐藏分栏。
是顾漠留下的备注区。
她点开。
除了视频,还有一份未归档的行为碎片分析。
【J.Y.001于3.3实验干预中,对特定非编号体产生短暂保护性行为反应。】 【建议排查其“自主感受选择”功能是否已恢复。】
她盯着“选择”两个字,沉默良久。
她没被净空感情。
她只是一直,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保留了一点点“动”的能力。
那种反应不是失控,是“她愿意”。
她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可这份资料不止唤醒了她对桓烬的记忆,也让她脑海里纷乱地浮现起太多未解的片段——
那封黑色信封里的照片,那天停车场他说的“你要是不想被更多人知道,就别追问”; 那晚医院天井里,他说“你要找我就来机车街”,像是早就知道她迟早会来; 还有他在她身边轻轻说出“你梦里都是我”时,她指尖微颤的那一刻。
她不是不想问,只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可现在,她想知道——他为什么给她那张照片,为什么知道她的过去,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又为什么一直引她靠近?
她站起身,换好衣服,拎起外套出门。
街道被风吹得有些凉,她把衣领扣紧,一路坐车到了城西。
夜幕未褪,修车铺已经亮了灯。
她站在街角看了几秒,那扇卷帘门虚掩着,像是等人推开。
她没有马上过去。
风吹起她风衣一角,脚步却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停在原地。
她站在街角,看着那扇虚掩的卷帘门,像是看着某种将要展开的可能性。
她突然想起实验室某个观察记录里的术语:“自愿靠近”。
那是他们判定她是否还有“情感判别能力”的标准之一。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触发这类指标了。
可此刻,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告诉她——她不是被引导,不是被拉着走到这一步的。
她自己来的。
她靠近了。
脚下的路不是系统设计的通道,没有引导灯,也没有监控数据。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风里,站在决定“是否敲门”的边缘。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
如果她敲门,她就是主动的那一个。
她低头,风吹乱了她的发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视频之外的细节——那段从未被归档的记忆。
那天并不是他突然闯入。
系统是故意安排他进入观察舱的,为的就是测试她是否真的“彻底冷却”,是否能在极端诱导下维持零情绪波动。
他拿钱办事,从来不装无辜,也不假扮温柔。他走进舱室的那一刻,是按照任务来的。
可她记得,他靠近之后,只看了她几秒,就停下了。
不是出于指令,而是某种迟疑——像是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太真实,太干净,像不该出现在这场实验里的东西。
他原本该转身走开。
可下一秒,控制室的门忽然开了,是提前布置好的“应急干预演练”开始。
几个安保人员冲了进来——目标是她。
他挡在了她前面。
那不是任务的一部分。
她说“你挡不住的,别这样”,不是在叫他滚开。
她是在提醒他:你要是护我,会被打断骨头。
可他没退。
她也没有躲。
她只是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催化和接触刺激下,被一个人唤醒了“想要保护对方”的情绪。
可实验不允许这种感情存在。
那之后,他的编号被撤销。她被标注为“实验失败”。
——
她终于准备好,要亲口问出那些压在心底太久的问题——那天,他到底是为什么违背了命令,宁愿放弃高额佣金和他的编号,挡在她前面挨了一顿打。
还有那张照片,是谁拍的; 她现在被盯上,是巧合还是安排; 而他,让她来找他,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能再把这些事当作“异常反应”来解释了。 她必须知道他靠近她,是实验室为了再次测试她,还是——是他为了保护她。
那些藏得太干净的沉默,她想知道答案。